他看的医书中也提到女子月经一事,江年安细细学过,按着书中的方子抓了些温补草药,煎成一碗,叫明月在那几日服下。如此又过了几个月,再来月经时,明月已然不觉得身子有多难受,几乎与平日里无异。姐弟两人种田、赚钱,将院子往西边的荒地扩了些,篱笆墙重新加固,鸡舍鸭舍变大了,他们又买了些鸡鸭回来养,每日里鸡蛋鸭蛋都能捡满满一竹篮。两人脚踏实地,日子一日日地好了起来。又是一年秋收时,江年安指了指自己紧实的手臂,语气难掩嘚瑟:“姐姐,今年有我就够了,不需要外人来帮忙。”少年的成长似乎是一瞬间的。明月望着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年安,一时间有些恍惚,不知不觉间,他已经长这么高了——手长脚长,肩宽窄腰,看背影的话已是个身量修长的少年。不过,她看着他仍难掩稚气的眉眼,笑道:“那当然,有你就够了。” 稚芽忙罢秋收后,大娘过来叫明月去家里吃饭。“你哥他说定了亲事,这个月底便要成亲了,正好趁着田里忙完,咱们一家人一块儿说说话。”自从过年时将话挑明,明月就鲜少见到池桥。一来她有意回避,二来则是他被大娘反复叮嘱,不要来招惹她。池桥再怎么也不过是十五岁大,被明月那番冷硬拒绝,脸面上过不去,又因为相了几个小姑娘,见了些世面,渐渐地也就歇了这个心思。因此当明月与江年安出现在他面前时,池桥满脸悔恨歉疚,起身叫了明月的名字,浓眉大眼间闪过窘迫,“月月你来了……我、我要成亲了,以后,你就多一个嫂嫂疼你了。”明月笑了笑,“恭喜堂哥。”大娘拉着明月与年安坐下,“都别站着了,快坐下吃饭。”天气虽热,也不过是些粗茶淡饭,但明月却觉得这是在大伯家吃得最为舒心的一回。饭后,太阳仍然毒辣,姐弟两人都有些犯困,便回家午歇。窗外阳光明晃晃的,光斑在地上随风摆动,小白伸着舌头直喘气,没精打采半眯半醒。屋里闷热,两人便将床抬了出来,躺在院里的树荫下乘凉。明月穿着轻薄小衫躺着,一面摇着蒲扇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年安说话。江年安很怕热,只穿了个短褌在身上,赤着上身,露出大片麦色的肌肤。他仍有几分瘦弱,锁骨凸出,颈子修长。“都快十月了,天儿还这么热。”他低声抱怨着,侧过身看着明月,语气似在撒娇,“姐姐看看我的脖子,是不是都晒伤了?”明月凑近瞧了瞧,见少年的脖颈上有几处细小的擦伤,还红了一片,想必是干活时弄的。
“是有些破皮,等会儿我给你擦擦药。”江年安却又扭捏起来,“倒也不用,男子汉身上有些疤才好,更显男儿气概。”明月心里好笑,指尖点了点他的脖颈,“既然不在意,又为何还特地给我看?”江年安耳根微红,打了个哈欠,含糊道:“没什么,睡觉吧姐姐。”明月本就乏倦,不与他说话后很快便睡着了。微风拂来,蝉鸣的声音忽远忽近,阳光穿过叶子的缝隙落了下来,原本已然“睡着”的少年忽地缓缓睁开了眼睛,他望着少女微微发红的面颊出神。姐姐,真好看呀。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俊俏。池桥那个坏人要成亲了,以后就不会再欺负姐姐了吧?那再远的以后呢?姐姐是不是也要被说亲,相看几次之后,便要被花轿抬入一个陌生男子的家?可姐姐跟他说过,她不会嫁人……但他们能说怎样就怎样吗?万一大伯大娘逼她怎么办……胡思乱想了许多,江年安早已没了睡意,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月,心里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陌生情绪。自打冷雄去年来过一回明月家后,再在集市上遇到他时,他就好像与姐弟俩十分相熟似的,不仅叮嘱手下那几个大汉多照顾明月,还意有所指地对其他摊贩暗示,明月与他关系匪浅——简而言之,冷雄故意叫旁人误会他与明月的关系。这使得明月心惊胆战叫苦不迭。别说她没想过嫁人,即使要嫁人,她也从未考虑过如此五大三粗、满面虬髯的人。冷雄的胡须过于茂密,以致于除了他那双凌厉漆黑的眼睛,以及眼角的那条疤痕外,过了这大半年,明月仍然不知道他的长相。好在冷雄从未挑明,也没逼迫明月做过什么,除了盯着她的眼神过于炽热,其他的尚可忍受。江年安对此却十分恼怒,每每冷雄走后,他就会气鼓鼓地一面画像一面嘀嘀咕咕骂人,引起了那位婆婆的误会。明月赶紧笑着解释:“他不是在说您,他在……念一种特殊的咒语,可驱凶辟邪,保您家宅平安。”婆婆听了,瞪大眼,“灵验么?灵验的话给我多念几遍。”江年安:“……”明月在一旁憋笑。中秋那天下了雨,一直到傍晚都没停,外面黑漆漆的一片,赏月是不能了,姐弟俩便点了灯坐在桌边,一个看医书,一个做刺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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