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年安放下汤匙,认真道:“姐姐要想回去,赶明儿我就跟外祖母说。”“别……”明月连忙道,“我也就是这样一说,他们是你的亲人,之前那么多年都不曾团聚,如今好容易回到他们身边,自然要多陪陪他们才是。”“可姐姐不仅是我的亲人,还是我的挚爱之人,我也要你过得舒心。”明月唇角微弯,“我没有不舒心呀,外祖母他们对我很好,并未苛待我分毫,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深宅大院的生活罢了,待得久了,难免会有些闷。”“既然如此,打明儿起姐姐便跟我一道出门。”“不成,你是跟掌柜的去做事,我跟着像什么样子……”江年安薄唇勾起,“姐姐也来学着打理铺子,以姐姐的聪明才气,要不了多久,便可越过我去,届时我便赖着姐姐,躲在姐姐身后吃软饭。”明月忍不住笑:“你也不怕羞,吃软饭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。”“在姐姐面前我还要什么脸面?”江年安轻笑着将她拉起,圈在怀中低头亲了下来。许久之后,两人方从房内走出,去了上房用饭。银子充足,在与庄人商量好后,庄上的学堂便开始筑建起来。不少曾在庄子里长大的秀才,抑郁不得志,听闻庄上开办学堂,食住无忧,且还能帮着乡亲读书,便都赶了回来。明月请了两位有名望的先生,由他们来考核决定是否留用,便筛去那些投机取巧、人品低劣之人。除此之外,她还找了几个绣娘、织娘,请她们教授刺绣、纺织技巧。学堂落成那日,明月站在杂草丛生的小径上,看着孩子们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,她蓦地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。那时候的她也如他们一般大,瘦小伶仃,囿于深山,与泥土为伴,从未见识过更宽阔的世界,也未曾想过人生的另一种可能。只是他们到底与自己不同,多读一点书,多学一点技能,都会使他们多一种选择。兀自出神间,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来到了她面前。明月怔了下,从那双乌黑清亮的眸子认出,她就是那日的小哑巴。如今她额上的伤已痊愈,身上的衣裳也十分整洁。明月温柔一笑,“你就是小蝶儿吧?”小姑娘点了点头,对明月笑了笑,藏在身后的手缓缓举起——她手中握着一束野花,五颜六色,开得极盛。明月笑意更深,“这是你送给我的?”
小姑娘用力点头,眸子晶亮。“真漂亮,你找了很久罢?我很喜欢。”小姑娘脸上露出欢喜的神采,对明月挥了挥手,小跑着离去。明月望着她的背影出神,见身旁经过一位妇人,忙问道:“这位大姐,小蝶儿的哑疾不是先天就有的罢?”若不然,也不会听懂她在说什么。妇人道:“这孩子命苦,爹娘没了后,生了场大病,烧坏了嗓子,才成了如今这样。”“怪不得。”这日之后,明月便时常来庄子上探望,见学堂进展顺利,姑娘、妇人们跟着绣娘、织娘学习也十分认真,众人相处和睦,她便也放下心来。之后便腾出更多功夫,与江年安一道,学着打理铺子。她先前虽有开铺的经验,但月安堂毕竟是家小铺子,较之江家的各色铺子,实属小巫见大巫。各掌柜的见少当家带少奶奶出来抛头露面不说,竟还教她经商之道,皆十分诧异,有人小声嘀咕了什么,被江年安听到后,义正严词地说了一顿。“我是你们的少当家,少奶奶却是我的大当家,怎么你们对她有意见?”他目光扫过众人,不怒自威,“有何不满,尽管与我说,若再教我听到你们在背后嚼舌,就休怪我不念旧情。”众人皆是一愣,当即噤声。暗地里却偷偷感叹,传闻非虚,少当家果然是个惧内的……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,及明月学得差不多时,已然临近年关。两三个月未见到小山,虽时有他的来信,但明月对他还是十分记挂。这日一早,明月迷迷糊糊间,被人裹着被子抱出房门,及至上了马车,她才清醒过来,揉着惺忪睡眼看向一旁的少年,“年安,我们这是去哪儿?”江年安为她紧了紧被子,笑道:“蓟城,姐姐不是想着去看望小山?”明月愣了一下,“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,我还想给他带些……”“姐姐放心,你之前买的东西都装车上了,我还带了不少吃的用的。”“那你也要跟我说一声呀,就这样抱着我出门,被人看到了多不好……”想起方才的事,明月不禁忸怩起来。江年安拨了拨暖炉中的炭火,笑道:“这有什么,我在家不是也常抱姐姐?他们早已习惯,不会多嘴多舌。姐姐还要再睡会子么?还是要用些点心?”明月面色微热,“不睡了,不过我还没梳洗。”睡了一宿,想必她此时定然很狼狈,思及此处,(y)(h)她不禁拉高被子掩住面,只露出一双乌黑眼睛望着江年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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