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军比划:“这时我们起居生活的地方。”他挠挠后脑,有些不好意思:“虽然都是骷髅了,也不怕淋雨吹风,但还是保留了之前的习惯,这些屋子就是我们住的地方……哦,前方是打铁铸造的地方,我们不用吃饭,也不用种田,平常无所事事,就打造些小玩意,送出去给孩子们玩。”嵇灵咳嗽一声。如无意外,这个孩子指的是谢苏一群人。如果谢苏知道,他手中师傅传下来的,奉若珍宝的宝剑,是打出来逗孩子的玩具,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。嵇灵沿着山脚路过村庄,村中气氛和谐安宁,除了士兵,还有穿着布衣的普通人,三三两两坐在村口,斜躺在槐树下聊天吹水,站在高处眺望,可以看见村庄尽头还有一条大河穿流而过,水流湍急,裹挟无数泥沙,河水呈浑浊的土黄色。白泽凝视着那条河流,也停住了脚步,一直到将军走过了,他还没用动弹。嵇灵转头看他,问:“你认识这里吗?”白泽道:“那是赤水。”赤水之战的赤水,也是黄帝赤水遗玄珠的赤水。“对。”将军朝他们比划,“当年我们在赤水河畔战死,我们畏惧死亡不肯离去,您就将我们收入了道场,还原了这方天地,于是我们便一直居住在这里。”嵇灵远眺那奔流不息的江河,道:“确实很熟悉。”这时,白泽看到了什么,瞳孔一缩,动作一顿,局促地踢了踢脚下的草叶,然后猛地撇开了视线。作为通晓天地的上古神兽,白泽向来镇定,哪怕嵇灵就是扶桑君这样的惊天大瓜,他也没过分震惊,现在这副不安的模样,倒是十分少见。嵇灵饶有兴致:“你看见了什么?”“没什么!”白泽提高音量。嵇灵挑眉看他。白泽看向的方向是一片草丛,凌乱长着草木,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。“咳咳。”白泽掩饰性地咳嗽一声,道,“还是身世要紧,走吧。”说完,他率先迈开步伐,大步走了出去。 壁画将军要带嵇灵去的地方,是后山的一处岩壁。这些山是典型的石灰岩地貌,峰石嶙峋,曲折陡峭,他们从山峰的裂隙中走入,脚下是只供一人通行的狭长走道,左右是厚重的岩壁,而如果向上看去,能看见两边的山壁冲天而起,逼夹出了“一线天”的奇景。
过了三四百米,景色豁然开朗,两山的夹缝中藏着巨大的圆形空地,足有广场大小,而这些空地中,赫然修着一座座庙宇。庙宇依山而建,数十级台阶层层堆砌,粗重的横木支撑起庞大的建筑群,最顶上一层几乎与山崖齐平,足有百米高,匠人们在岩壁上开出上下的阶梯,黑青色的岩壁上全是人工锤凿的痕迹,密密麻麻纵穿整个山壁,足足有上千阶。嵇灵微怔:“这是你们修筑的吗?”“对。”将军比划,“为您和黄帝修筑的,可惜我们都是粗人,手指没那么灵活,雕不出好看的花,便没有雕花。”嵇灵这才在注意到,庙宇的所有木料都是原料状态,没雕花,只上了清漆,保留了木材的本色。嵇灵道:“没雕更好,这样看上去更加古朴厚重,雕花倒落了下乘。”将军挠头,很不好意思的样子。他率先上前一步,为嵇灵引路:“您请和我来吧。”将军推开厚重的木门,几人跨过阶梯,步入大殿,嵇灵在进入的瞬间,便顿住了脚步。从外面看,寺庙层层叠叠,足有上百间,但走进来,才能发现此处仅有一间,平整的崖壁就藏在建筑之后,而那些庄严的阁楼宫殿,只是为了给这处崖壁遮风挡雨。嵇灵抬起头。庙宇内的巨大岩壁被细细开凿平整,修掉了所有的棱角,而后再涂上雪白的石灰,形成了百米高的画卷。在画卷之上,青金和朱砂挥洒其之上,铁锈和靛蓝交织辉映,通天彻地的神树居于画卷中央,金乌凤凰盘旋左右,莲花祥云围绕四周,而树下,数不清的人物或耕种或嬉戏,一派安宁祥和。将军比划:“这便是当年发生的一切,我们自从变成了阴兵以后,记忆就不那么准确了,数千年的时光让我们忘记了很多东西,于是为我们将故事画了下来,保存在这里。”嵇灵顺着崖壁,一幅幅看过去,最开始的那一幅,两个青年握着锄头站在田里,彼此对视。将军道:“这是您和黄帝。”两人中的一人衣服上贴了金箔,华贵非常,应该是青年扶桑君,另一人则穿着靛蓝的衣服,已经斑驳褪色,应该是黄帝。下面还有一行朱砂小字。“帝与扶桑君相遇赤水之畔,引为知己。”嵇灵接着看去。画卷上,人族的始祖和云宫的主人并肩而行,走过田间地头,阡陌交通,而在他们背后,恢弘的城市逐渐落成。朱砂写着:“又十年,轩辕城落成。”下一幅壁画上,黄帝渐渐老去,他们一人容貌如故,一人鬓生白发,扶桑君站在黄帝身边,像个年幼的弟弟,他此时正从草丛里扒拉出来一只纯白的小兽,拎着爪子举给黄帝看,黄帝则弯着眉眼,按着扶桑君的手为他调整姿势,似乎再说:“你要这样抱才行,拎着它会难受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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