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宁缓缓蹲下,抬起他的下颌,幽幽道:“你说我杀了魔尊,自我进你的结界起,并没有提过,对吗?”长秋嘴唇翕动,没有解释。她淡笑一声,用力掐着他的下颌:“你既然知道时命阁,那应该也明白,这些事情不是一般人知道的。”长秋的下巴被捏出红印,慌乱的眼睛瞥向严宁一眼,又赶紧挪开。“说话,你是谁。”严宁声音很小,压迫感十足。“你杀魔尊的时候,我……我当时,”他上下唇瓣颤动,“也在……”说完,他抿住了唇,像极了被欺负的女子,脸上那颗泪痣乍眼看去,也像是哭了一般。“什么意思?”严宁不解道。他眼睛一抬,像是豁出去般不再犹豫:“我、我被囚禁了十几年,待我死了,他也不放过我,让我留在他身边,很多事都是他告诉我的!所以你杀了他,我自然就在你身上了!”严宁皱起眉,手上放松了些,思索一瞬扬起头道:“那你的结界,怎会在他的寝殿里?”“那个,那个结界……”长秋慌了,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准备好,随口道,“只有他知道!我之前也住在那!”严宁看起来讶异极了,“你的意思是,你被魔尊囚禁,跟他同住,还和你讲天下事……死了也不放过你?”长秋见她顺在一起连连点头,却发现她在上下打量,眼神充满难以置信,他不由地心中升起一阵恶寒,莫非她觉得自己是……“难道魔尊喜欢男人?”她问。长秋深呼一口气闭上眼,头别向一边,心中暗自捶地。-------------------- 善意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严宁若有所思,魔尊活了五百年,怕是癖好有些特殊,她上下打量起面前的人。长秋虽是男子,身形修长硬朗,但五官确是美人之资,加上左脸颊下方一颗泪痣,平白增添一丝柔情,再加上那双桃花眼……而且,魔尊又单独在寝殿给他留下一个方寸之地,死了也要留在身边。严宁不太理解,但既然是魔尊,若好男色,想必是什么手段都干的出来的,他死在慕成寒手上,应该也死的极其痛苦。她尴尬地放开了长秋的下巴,但他还是僵在原位,紧闭着眼,面如死灰。她站起身,背身问道:“你有二十五?”“啊?”他呼了一口气,“……二十四。”“你在那多久了?”“十九年了……”严宁暗忖,若他被软禁了十九年,那就是五岁就被抓来的,或许是因为他颇有仙家道法的灵力。天道关闭千年,想化形为人的妖已不多见,但所求无非轮回转世时再入人道。化形需要时运,成为人后,原先修为记忆也不在,一切都要重新开始。
既然是树妖,结界里是树也不稀奇了,难怪怕黑。严宁再度看了长秋一眼,无端想起在时命阁的那些年,她离开了识海,但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。长秋见她消失,默默垂下头,看着手心里腰带上的那片金叶子,可突然身下竟然出现自己影子,是光!他回头看去,竟是自己结界里的那棵树,附满秋色却又不失生机。严宁矫健地穿梭在树林中,身后飞起无数叶片,按照地理方位,等穿过这片树林,就算真正离开了幽都的范围。但她有些后悔,自己算什么东西,只是时命阁的一把刀,竟然也可怜他人。“谢谢你……”长秋在识海小声道谢,语气里有些欣喜。严宁并不太想搭理他,只要他能安静到回时命阁,不再叽叽喳喳就足够了。“你一点都不像个刺客。”他像是尝了点甜头,竟然开始没话找话。“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。”严宁冷淡警告。“我之前说的是认真的,时命阁也回不得,仙道他们不会放任留你的。”“无稽之谈。”“时命阁本就暗中受命于仙道,你这样的人,他们怎会留你!”严宁再次停住脚步,冷笑一声,道:“我怎样的人?”长秋一愣,声音软下来:“……我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你这身功法,本就为仙道不忍……”“这是我的命,况且我也是为了正道,他们为何不能留我,而且若不是师父收留,我早就死了……他答应过我,活着就给我自由。”严宁攥紧拳头。“你的命是什么?”“杀魔尊。”“没有人生来就应当做什么。”长秋说得很低沉,但话锋一转,“你修炼多年,非人非鬼的活到现在,也算活着吗?”没有人生来就应当做什么?严宁闭上眼,他说出来的话,防佛带着火的刺扎进心里,烧得焦躁难安。时命阁所有人都在按命行事,自己始终如一的魔鬼修炼,甚至不断杀人,严宁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。生或死,都是自己的命。“待我回去,自然不在做刀。”她低声道,如今使命已经完成,必须回去复命。“你太天真了——”“你是怕我死了,你也活不成吗!”严宁怒喝道,氛围突然沉寂了下来,长秋也没有接话。“啊!”一声女人的尖叫,接着鸟群振翅,树叶簌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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