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秋说完,又看了看矮马:“还是阿宁的眼光好。”严宁策着马,目视前方,强烈的颠簸下她大声说道:“这是缘分!”缘分,长秋心想,那他们也是缘分。今夜,他们休息在明台湖旁,月色如水,照在微风打扰的湖面,波浪也显得极其温柔。稍稍歇息后,严宁开始打坐炼气。长秋教与她的,是她没听过的炼气方法和剑招,剑意灵动自然,颇有仙家之意。“长秋,”她阖眼调息,顿了顿,“为什么你会这些仙道术法?”“阿宁,天地有道,它赋予万物灵魂,上至日月星辰,下至江山河海,无处不在,之前说过,道法自然,并没有仙魔之分。”长秋的声音飘然逸出,似他又不似他。他继续说:“所以,我这……也不能称为仙道,算是我自己领悟的。”严宁想起他的原身,竟然是那一蓬秋叶落木,不萧瑟,反而春夏秋冬四时都凝在树上,这过于虚幻,但又似曾相识。或许在他化形之前的百年千年,甚至万年,早已见证过世间沧海变迁,斗转星移。但已是阅尽天地的存在,又为何选择落地成人,放下灿烂的漫长的生命,过这须臾的凡人一生。“不要乱想。”长秋像个淡然温和的教书先生,用言语轻轻点了下不专心的学子。她只好凝神修炼。经过这两天的练功调息,灵力恢复很多,连元神残缺都有所闭合,虽然进益不多,但邪气压下去,眉间也见不到戾气了。灵虚丹的反噬越来越轻,已经不会痛得晕厥,这也确实多亏了长秋。他们坐在湖边草地上,月光碎在湖面,又映在两人孤独的身上,光影灼灼。“噗通”一声,一块石头沿着完美的弧线落入水中,长秋两手撑着脸颊,满意地看着月色在水面翻涌。波纹渐平,严宁捡起身旁最后一块:“以后你得自己扔。”长秋放下手,摊开手心说道:“时命阁真的可以重塑身体吗?”他还是不习惯这种抓不住落不着的感觉。“师父他见多识广,阁内还有许多经书秘法,会有办法的。”“要是没有呢?”长秋有些固执地问。她看向旁边吃草的马,不明白他的固执:“那放小驴里。”她已经被长秋带着喊起了这个蠢笨的名字,不乐意地扔出身边最后一块,扑通一声。“啊?阿宁你……你你太过分了!”长秋脸变了色,委屈站起身,气恼地转了一圈,来势汹汹地站定在严宁面前,向她眼睛挥了挥手,“你看我!”她眼神被拉回,聚焦在面前人的手上。长秋俯身右手指向自己:“你看看我,不好看吗!”
这突如其来的一问,她有些懵,愣愣地看着他,冷月勾出了他的轮廓。“……好看。”“对吧,小驴那么丑,就没有别的选择吗?”严宁没听他说什么,长秋就站在那一弯月前,脸虽有嗔意,但更像是撒娇,眼神通透却又纯真。清冷的月光透过,照的他面颊银白,浅衣上闪着细细的银光像是霜华,像是月上的神仙……严宁头昏,竟想到那只白绒绒的小动物,配上这月,更昏了。她愣着神,盯着他的眼,那月也在他眼里,她的嘴唇轻轻地一张一合:“兔子。”本是轻微的气声,距离近却也听不真切,但如今两个灵魂是一体,她湿润的气息声,像是贴着长秋的耳朵温声细语。面前的人僵住未动,脸颊似乎有些红润,突然跑开了。水面反射的月光,一层层笼在严宁身上,像罩着一层发光的网,乱杂的丝线随意被风扯动。长秋烧着脸站起,默默坐回原位,双手摸着脸颊,眨着双眼没敢看她,努力按下自己不明所以的心跳。他怀疑自己听错了,询问的声音也很小:“兔子……好看吗?”“好看,抱着暖和……”严宁还头脑发昏地沉浸在想象中,那只乖巧的白兔趴在怀里,暖和,还不聒噪。长秋心更慌了,深呼口气,向后瘫倒在空气中,心中像真的有兔子乱撞。他强装镇定接话道:“我的身体也很暖和啊,你抱着……”随后猛地坐起,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,捂住嘴巴,胆战心惊看向严宁,生怕她掐过来。却发现严宁低着头,将脸埋在双膝间。“阿宁,你怎么了?”“困了……”膝间的声音发闷,长秋以为她真的困了,乖巧地看着她,不再说话。她埋住的脸红得发烫,风一吹都像是凉水泼过,垂着的手揪着地上稀疏的草,心中暗自咒骂,太尴尬了,为何把脑海中的画面说出来,为何要说那两个字,甚至,为何要看他……沉默良久,不时的蝉鸣鸟叫提醒她是清醒的。俯在膝上的姿势很难受,腰酸至极,她缓了口气抬起头,脸色正常,但额上的头发蹭乱了,落在两边。长秋关切地问:“不睡了吗?我看着呢。”他们已经约定好,每到夜晚严宁休息时,他就守着漆黑的夜,以防万一。“不困了。”她摇摇头,但有些无措,俯身趴到远处抓了个石块扔入水中,月光又碎满湖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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