埃弗摩斯默不作声,目光直直望向祂,而后答道:“一个和你很像的存在。”这显然不是少年想要的答案,于是祂轻嗤道:“我并不知晓离开此处的办法,不过若你能安然留下,也未尝不可。”“——你一直都独自在此么?”埃弗摩斯离祂又近了一步,投下的阴影漫上那苍白的脚掌,使这个问题带上了些许不依不饶的意味。“这又如何?能独享一方静谧,也不必再去贪恋其他,我求之不得。”祂骤然离开对方影子所占据的范围,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,丝毫不顾埃弗摩斯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。少年灵巧地沿着崖壁坡度稍缓的另一侧攀登,似乎并不受视觉有损的影响,而随之来到高处的埃弗摩斯也见证了这座岛屿的全貌。高处所见的景色与崖底相比极为割裂,仿佛进入了另一重幻境,这里的一草一木,飞鸟走兽,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从前的玛萨。山泉从坡顶倾泻而下,最后汇为一处深潭,引得少年停伫,只见祂摸索一阵,就近从旁折下一片宽大的草叶,用其制就了一个简易的饮具。身坐于磐石之上,那清凉甘甜的泉水流入喉间,令祂的心情舒爽不少,于是顺手便把剩下的甘泉递向一旁的跟踪者。对方从祂手中接过,略有犹豫,最后将其一饮而尽。少年悠然自得地支颐道:“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?我说过了,你只要安然处之,便不会有生存之忧。”埃弗摩斯垂眸看向手中的叶盏,“因为我想知道,你是如何在这里生存的。”“随你。”祂从磐石上一跃而下,决定暂时对其不予理睬。直到黄昏将尽,一路无话的埃弗摩斯才跟着祂来到了那处栖身的山洞。此时,少年的怀中堆满了野果和枯枝,稍显费力地将它们放于石壁一角,拒绝了对方再三伸出的援手。规整完一应事物后,祂背靠着石壁坐下,闭目养神,主动忽略了身旁的不速之客。但埃弗摩斯仍默默施展着对风能的掌控,在摩擦间点燃了枯枝堆,火苗腾起,猝不及防的少年被呛得咳嗽连连。“抱歉。”他鲜少露出仓皇神情,只得不断轻拍着对方的脊背,直到那剧烈的咳嗽声渐止。“也许让你到此来是个错误”被迫紧贴于其胸膛的少年低声呢喃着,这句话带有诸多意味。祂那过长的黑色发丝垂落在其指间,一双碧眸在火光闪烁间显得分外莹亮,这一幕被对方尽收眼底。埃弗摩斯仔细端详着祂的面容,却发觉方才少年眼中绽放出的光彩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。“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?”
少年在他怀中缓慢摇头,缄口不言,倒是突兀反问道:“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你的视线,那么在你眼中的我到底是何种模样?”对方屈指轻拂过祂的脸颊,然后与祂分开,“比起外在,我更想看清你皮囊下的内心。”“内心。”少年茫然地将手置于心口,而后戏谑一笑,“那有什么值得看清的?我所展露出的种种,便是想让你知晓的模样——你越界了。”“赛蒂启诺。”对方依旧如从前那般静静望着祂,即使刚刚才出口打断了祂的话语。少年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,语气忧伤,“看来那是一位对你而言极其重要的旧识。”也仅仅是旧识罢了。“你说想看清我的内心,那我更想知道,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。”二者都心知肚明,却迟迟未挑破那一层薄膜。祂阖眸等待着埃弗摩斯的答案,直到被对方再度拥住,赛蒂启诺才倏然睁开了双眼。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“我无法——对你放任不顾,也不愿见你永陷孤独。”赛蒂启诺的眼眸明灭几瞬,果然,还是因为那泯然众者的怜悯与责任。“埃弗摩斯,我不需要这些,现在的我已然明白,除却责任,我的执念便是想成为谁的唯一。”各种意义上的唯一,这是祂自深渊裂隙中苏醒之际,就一直渴求的羁绊。而一贯寡言自持的你,分明化解不了我的执念,为何又要在尘埃落定之时不断追寻我的所在。千言万语封存于口,埃弗摩斯凝望着那双碧眸,缓声道:“我早已对你有了同之前不一样的情感。所以,才会想要不断探寻你的所在。”赛蒂启诺攥住了他褐色的发丝,不再伪装,与其琥珀色的眼眸对视,不可置信道:“这,真的不是谎言么?”“不是。”祂骤然松了气力,苦笑一声,“我明明,已经习惯了忍受孤独与痛苦,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局,你现在却告诉我这些——让我,如何是好?” 融魂他们的发丝交缠在一处,正如那终于同频而行的思绪,赛蒂启诺用自己颤抖的指尖去触碰对方的侧颊,不自觉地想汲取近在咫尺的温暖。埃弗摩斯亦用手包裹住祂冰凉的手指,琥珀色的双眼平和地映照出祂的面容。赛蒂启诺感受到对方的另一只手揽在自己腰侧,将二者的呼吸禁锢在这一方怀抱之中。随着力度的加大,他们额间相抵,鼻息相触,祂继而情不自禁地用双手环住埃弗摩斯的脖颈,暂时放弃去纠结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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