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孟君轲宽慰笑道:“未出任何事,今日之事烦请保密。大管事带他离去吧,此人还是同往常一样做活,但还请大管事看管好他,一应接触人员事务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,且不能叫他人看出端倪。”大管事看了眼孔师默许的态度,忙不迭应下,解开那人身上的绳子,带着他一同恭恭敬敬退下。孟君轲虽未明说接下来的打算,但显然不会如此轻飘飘便放过肖明远和那男子,按捺不发只怕是所图甚大。孔师对此心知肚明,朝郑瑜道:“你去盯着此事。”这便是有意要支开郑瑜了。待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,孔老爷子终于开口道:“郑瑜犯下滔天大错,老朽无颜为这不成器的孙女求情,只盼举天韵阁之力,能够补救一二。”听了此话,孟君轲双眸微微闪烁——终于进入正题了。对于哑炮一事的背后主使,孟君轲心中本就有些猜测。此案虽事关重大,但并未造成惨重伤亡,远没有到她这个大将军必须亲自前来调查的程度。她掩藏行踪特意来到天韵阁逗留整整三日,正是为了孔师的这句话。此事说大不大、说小不小,郑瑜虽是无心之失,但天韵阁炮火生意基本由她全权打理。她如今一介白身,若是军中较真,将郑瑜捉去严刑拷打,即便是富可敌国的孔师也难能保下她。如此一来,孔师只能向孟君轲求助——但想要别人帮自己,总要先付出些什么不是?孔师是个聪明人,有些话不用明说,“举天韵阁之力”六个字已然表明了他的诚意——此话是投诚亦是示弱,只要孟君轲轻轻揭过此事,整个天韵阁定会竭尽所能满足她提出的任何要求。对于这场谈判,孟君轲心知急不得。她不紧不慢呷了口茶,微微靠在椅背上,摆出一副“万事好商量”的闲适姿态:“孔师言重了。那肖明远乃是南辰王通房之表兄,如此曲折的关系,莫说是孔师,即便是我帝姬府,不用心探查又怎能得知?郑瑜她此番遭人陷害,还连累整个天韵阁跟着一起受委屈,我这心中甚是过意不去。”话停于此,孔师并未接话,只是摆出一副恭谨的模样——他心知肚明,孟君轲的条件尚未摆出,定还会有后半句。果不其然,见他沉默,孟君轲也不甚在意,微微一笑继续道:“虽是遭人陷害,但恐怕还是要麻烦天韵阁暂时委屈下。我那表兄如今势大得很,就连我这个帝姬轻易都不敢去招惹他这个南辰王。但孔师放心,待日后时机成熟,我定会相助一臂之力,为天韵阁沉冤昭雪。至于郑瑜……怕是要随我都城走一遭了,但我同她一见如故,绝不会让她吃了苦头。”
这话看似委婉,实则干系重大——天韵阁虽是苦主,但说到底还是自身管束不力。若非孟君横插一脚强行要替他这个苦主“出头”,孔师大概率会使些钱财保下郑瑜,然后认下这个哑巴亏。毕竟若是开罪了南辰王,即便看似如日中天的天韵阁,亦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。孟君轲说会在时机成熟之时助孔师一臂之力,实则是要求孔师在帝姬和南辰王冲突爆发时,带着身后所有势力加入帝姬的党羽,但这无疑也将天韵阁彻底推到了南辰王的对立面。若是南辰王日后得了势,等待天韵阁的只会是覆灭之局。看着面前这个表面温和实则志在必得的年轻女子,孔令羽兀自心惊——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压迫感了,上一次被逼迫到不得不做选择,还是同先帝打交道之时。他认真打量着神态自若的孟君轲,叹息一声唯有苦笑——有的人天生就是上位者和权谋者,轻而易举便能驱使所有人替她搅弄风云。见孔师神情如此,孟君便知他内心已然松动,轻飘飘丢下最后一根稻草:“此事不急,孔师大可回去细细思量。但我也要提醒您老一句,我那位表哥天性多疑、睚眦必报,若让他知晓天韵阁已勘破他的所作所为,想来是再难容下颍州有这样一座不受他掌控的城中之城。我孟君轲虽不是什么圣人,但向来护短,郑瑜若愿意同我一起走一遭,我必定护她周全。”说罢,她就要起身离开,一副颇不在乎的模样。谈判一事,向来讲究攻心,挟之以灾、诱之以利,以孟君轲开出的条件,孔令羽乃至整个天韵阁都寻不到第二条更好的路。孔师闭了闭眼,出声阻拦:“请慢。”他没有去看孟君轲的双眸,仿佛下了极大决心一般,双手作揖郑重承诺道:“郑瑜明日随您一同离开天韵阁。”孟君轲心中已有预感,她停下脚步,闻言也只是露出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。她转身扶起孔令羽,一字一句郑重承诺道:“必不负阁下所托。”此行目的已然达成,孟君轲心中悬挂之事彻底放下。她心情甚是愉悦,对着拓跋禹那张俊俏的脸庞更是和颜悦色,笑眯眯托腮看着他。拓跋禹忍受着那道炽热的目光,好半晌终是默默将手中看了一大半的书页放下,委婉道:“帝姬可是等着阅览这本《闲书》?”这话换个直肠子的人翻译下,大抵会直截了当变成四个字——你很闲吗?本以为她会甩脸色给他看,不曾想她却顺坡下驴,挨着他同侧坐下,继而笑眯眯道:“我要看的并非《闲书》,而是你手中正在翻阅的这本《闲书》。”这话乍听着没什么问题,但细究起来却暧昧得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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