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胭脂用尽(下)(8 / 15)

“我知道的,”苏青瑶说着,在他抚过的被面0了0,温凉的。

徐志怀又重复道:“我走了。”

“嗯,注意安全。”她也在重复。

说要走又迟迟不走,要留的话偏又说不出口,徐志怀站在病床旁,点了下头,还是转过身。

他轻轻地开门,轻轻地合门,身影消失在门后。

病房安静下来。

苏青瑶侧躺着,伏在枕上,面朝门关,但目光放远到眼前一片朦胧,眼里的雾气浓重,许久,凝成泪珠滴落,两滴、三滴,打sh乌发。

究竟因何而哭?苏青瑶讲不清。

为他,为自己,为时隔多年的重逢,为过去所发生的一切,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,竟使自己这般孱弱与潦倒,以至有种在与他的战争中落败的不甘愿?为漫长的战争之后又将是一场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战争?

这其中没有一个是值得哭的理由,可又处处是哭的理由。

她侧躺在床上,默默流泪。逐渐的,瞌睡淹上来,她于梦中神游至一处废园。正是h梅季节的傍晚,橙红的天下着金se的雨,热腾腾的,不断敲着丛丛斑竹,竟将叶片击碎了、溶化了。热雨飞溅、绿意泼洒,铺满坍圮的粉墙。一时间,树、墙、石、竹,全然失去轮廓,唯有碧绿的碎影,零零落落地颤动,连带在其中魂游的苏青瑶,也变作一缕寻不着归处的香魂。

雨哗哗落,恍惚,一声呼唤渐近,喊着“青瑶,青瑶——”。低沉的、温和的嗓音,苏青瑶一听,便猜到来人是他。她想寻着声音去找他,可迈出两步,又畏惧地退回。她躲在墙后,发顶是盘根错节的紫藤树,叶片浓密,绿到刺眼。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,越来越清晰,“青瑶——瑶瑶——瑶——阿妹——”,一声声唤着,每开口一次,她就确定一分来的人是他。她细数着呼唤,想去见,又不愿去见,见了又怎样,他难道会欣然接受她吗?她难道会欣然接受他吗?放下过去所发生的一切……愁肠百结中,h金雨从树叶的间隙掉落,淋sh她的额发。像是在玩捉迷藏,他的心和她的心在捉迷藏。而她躲着,始终没露面,直至呼唤从墙的那头经过,渐行渐远,她扶着断裂的墙壁,化入雨中。

醒来,枕上的薄泪已然g涸。

苏青瑶躺在病床,一阵剧烈的咳嗽后,侧身望向窗外。的确在下暴雨,蛮不讲理的雨珠,如同幕布,遮盖住窗外的郁郁的绿树。

下到点钟的功夫,护士过来打针。钢针刺入肌肤,叫青霉素注sye钻入血管。打完,苏青瑶请求护士给旅店老板娘打一通电话,让她帮忙给拿破仑喂饭,等她出院,一定会酬谢她的。护士欣然答应。

送走护士,苏青瑶趴在床上,听着激烈的雨声,不由猜测:这么大的雨,徐志怀今天应当不会过来。

然而正这样想着,门关响起两下敲门声。苏青瑶侧头,瞧见那个男人推门进来,k腿有一道一道的水痕。他走到病床边,见她正面趴在枕上,长发捋到身前,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,shsh的、腻腻的,徐志怀很想弯腰0一0,但以二人现在的关系,显然不可能。他薄唇微抿,忍下心中的异动,唤她:“青瑶。”

她刚想坐起。

徐志怀随即抬手制止。

但她趴着,他实在不好与她讲话。站着太高,坐着也太高。徐志怀踌躇地停在床畔,一阵手足无措后,他俯身,手心压着床单,单膝跪地。

两人的目光齐平。

“你来了,”苏青瑶伏在枕上,轻轻道。“好早,今天是不忙吗?”

“还行,没什么要紧事。”徐志怀手肘撑在床榻,压住了被角。“你感觉怎么样?好一点没?”

“好一点了。”

“嗯,”他颔首,应道,“别担心,很快就能康复的。”

苏青瑶却微笑:“你不用安慰我,我都已经习惯了。”

她口气轻巧,也的确如她所说,早已习惯病痛。一路走来,她病了又起,病了又起,尽管孱弱,却未被彻底打倒,一如这个国家的十四年。

可这话落到徐志怀耳中,就裂成了碎玻璃,扎在心头。

他垂眸,暗暗叹息一声。

呼x1sh热,降落在苏青瑶的面颊,一如隆冬的公交车,里头塞满乘客,摩肩接踵,所呼出的热气驱散了寒意,令车窗蒙上一层细密的水雾,只待指尖划过。

而现在她就是那个玻璃窗,在他的面前。

“生病还是不要习惯为好。”徐志怀苦笑着说。

苏青瑶下巴微低,目光缩了缩。

下一秒,她转了话头。“你快坐吧,像这样跪着,成什么样。”

“我想和你说说话。”他声音极轻,但彼此距离太近,她听得相当清楚。

苏青瑶五指不自觉曲起,稍稍用力,指尖陷入床单,就像嵌入自己的皮r0u。

“坐着也能说话。”她低着眼睛道。

“坐下来就膝盖对着你了,”他笑一声。“不好。”

“现在这样更不好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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