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青露走到她们中间,端详了两人几眼,又笑道:“我听说小娘刚来家的时候,还和妹妹闹过好大的不愉快,没成想是不打不相识,如今依我看,真是再和气也没有的了,妹妹待小娘比对老爷还亲、还好呢。”其他女眷们听了也都笑起来,绣嫣低头含笑望着吴玉霜,吴玉霜那张白皙的面颊上泛起一层薄红,道:“姐姐别打趣我。”吴青露调侃妹妹:“你呀,我还真是鲜少见你这个样…”吴家姐妹一边谈天,一边顺着走廊散步,绣嫣身份低微不敢搭话,就留在原地给各位夫人添茶。吴青露问吴玉霜:“对了,今天赏花会,语林怎么没有来?”吴玉霜有一个从小认识的亲如姐妹的好友,名叫周语林。两人性情相近,都是清淡话少的类型,每次吴玉霜宴请眾人,周语林都会来,这次却不见她来,吴青露觉得有些纳闷,因此多问了一句。“语林近日身子不适,回信说是不能来了。我前天去她家探望,她睏倦得很,郎中说是中了暑热。”“原来如此,兴许过阵子就歇过来了,”吴青露叹了口气:“她身体本来就弱,夫家还一个劲地催她早备生育,喝了许多药下去也不见效。”吴玉霜又回想起前几天去看周语林的情形,她的精神不好,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,一喝药就会噁心得吐出来,好不容易才喝了一些清热败火的药。“……”吴玉霜脚步稍慢,低着头,眼底敛住几分伤感,一双清明如玉的眼睛里也泛着几分挣扎。满目花瓣映照在她眼中,彷彿凌乱碎刃一般。半晌,吴玉霜才说:“语林的身子,兴许就是喝药喝坏的,哪有这样作践人的?”“可不是呢,不过这是他们家事,我们也不好说的…”吴玉霜又无声叹了口气,闭上眼睛。“姐姐再帮我找几个好大夫,不拘要多少钱,看怎么样救救她才好。”“好。”赏花会过后,吴玉霜放心不下週语林,又命人折了最高枝上的几朵双色撒金碧桃,插在白瓷瓶中给她带过去。听说最高枝上的花朵可以听到人的祈愿,吴玉霜趁着夜晚来到树下,对着月亮,对着最高枝的花朵庄严地许下心愿,她希望语林的身子能够尽快康復,疾病必须离开她的好友。在她说完心愿的时候,微风轻轻摇动着花枝,花朵像是轻点了点头一样,吴玉霜凝望了一会,叫人把鲜花同叶子一齐剪下。轻薄若无的玉色细纱如烟雾一般笼着纤柔的花瓣,不让它们受到风吹和尘土。吴玉霜抱着这瓶桃花来到周语林的夫家,陈宅,由侍女领着进入了周语林的卧房。“夫人刚喝了药睡觉呢,夫人今天精神不好……”侍女嘱託道。“我知道。”吴玉霜说:“我看看就走。”吴玉霜轻步走了进来坐在床边,周语林还在睡着,吴玉霜根本分辨不出她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。重重叠叠的床帐、被褥和衣衫包裹着这个单薄的女人,床梁上吊着六隻不同样式的红灯笼,每隻红灯笼上都画着一对圆胖喜庆的男童和女童,周语林嫁到陈家后六年没有生育,每年公婆都会为她的床上掛上一隻红灯笼。床褥上满是华美锦绣与吉祥纹样,被子上绣着鲜亮如血滴的石榴,取多子多福的吉兆,褥子上绣玉兔,每隻母兔身边依偎着五隻小兔,枕侧绣葡萄藤,紫红丝线绣的葡萄颗颗饱满……在眾多的精美织物之下,掩埋着苍白如纸的一副身体。吴玉霜几乎不敢相信,她前几天还来探望过,只是过了几天,周语林的病情居然急转直下,她都快认不出她了。周语林整个人空荡荡地瘦下去,那张光润如玉的脸颊此时就像白蜡一样黯淡,那头柔顺的长发此时就像冬日的枯草一样散开,嘴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,只有刚喝过的药汤染上的浅褐色。吴玉霜眼眶一酸,已有几分泪意。她与周语林性情相似,连相貌都有三分相像,她比周语林小一个月,周语林一直叫她妹妹。她看着病床上的周语林,就像在看自己。“姐姐…”吴玉霜无声地唤了一声,轻轻覆上週语林那乾瘪、失温的手背。“咳咳…”周语林幽幽醒转,散去光芒和焦点的眼睛在空中找了半天才找到吴玉霜的脸:“妹妹…”“姐姐少说话吧。”吴玉霜凑近了些,好让周语林省点力气。周语林的唇边泛起一丝虚弱的笑,吃力地说道:“我还想让人去请妹妹来的,妹妹今日来了正好。”吴玉霜靠近她,闻到她身上散不去的清苦药气。“妹妹,我时候不多了。父母见过了,丈夫不提也罢,我最想见的还是妹妹,让我再看看你……”周语林似乎是用尽力气似的,抬头望着吴玉霜,像是渴极了的人看见干泉水。吴玉霜懵懂的,只望着周语林:“姐姐在说什么…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周语林说:“…你带了花来给我。”“是三年前种下的碧桃,三年不开,我还以为它不会开了,但它开花了,姐姐看有多漂亮…它都开花了,姐姐也一定会好的。”吴玉霜好像突然看不清那花,眼前朦胧成一片。周语林也看不清那几枝桃花,她静静地笑。“真好看…”“妹妹记不记得,小时候,我们一起…在你家院子里看花,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……”周语林喘了口气:“在花林里看了好久…”
吴玉霜的父亲开设了几家私塾。在她很小的时候,周语林曾经和她一起念过书。私塾后院有一片树林,种着桃树和李树,每当春天到来,林中群芳如云,落英纷纷,学子们休息时就去看花,秋天时摘取上面的果实,或者嚼吃花瓣,把花瓣带回家洗净了,叫父母包进馅饼里,或者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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