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少的明曜屏住呼吸,一点点走进,小心翼翼地,像在靠近一捧转瞬即逝的泡沫。那美好的梦境就在眼前,紧紧相拥的两人都不曾察觉到她的到来。终于,明曜看清了那男子的样貌。男子高挺漂亮的眉骨上方,一抹浅色的神印,高洁神圣,夺目至极。明曜狂跳的心脏突然平静下来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几乎茫然的呆滞。怎么会……这个人,竟然是云咎。明曜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,她心里觉得荒唐,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远处两个身影不放。太神奇了,她竟然在梦中见到了这样的云咎。他与现实里那个清冷高洁的样子截然不同,眸色温柔深切,眼角眉梢皆落着笑意。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穿红,那似乎是属于深海中某种珊瑚的颜色,艳丽独特,却暗含着某种危险的意味。可这样奇异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喧宾夺主,反倒将他清俊的容貌衬得多了几分鲜活的意气,两相比较,西崇山上白衣金带的神明,竟失了些许颜色。梦境中,明曜步履轻快地走在云咎身前,她时不时弯腰捡起一些珊瑚海草之类的杂物丢入他怀中。偶尔见到好看的,还信手摆在他脑后比划,兴意盎然地,像是在打扮着什么漂亮的人偶。云咎也不生气,好脾气地站在她面前,甚至还极其配合地垂着头任她摆弄。鹿角状的珊瑚并未被打磨平滑,挂在墨发上摇摇欲坠,显得有些滑稽。明曜玩累了,便背过身倒退着走路,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笑盈盈地盯着云咎,仿佛只能看到眼前这一人似的。她伸手抓住云咎耳畔垂落的长发,将红珊瑚重新摘了下来。云咎动作微顿,也垂眼望向她,他的视线追随着那被珊瑚衬得越发白皙的指尖,鬼使神差地将它握在掌心。“我想你了。”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,语气隐约有些低落,“我这次离开了好久。”“也没有……吧?”明曜偏过脸,装作若无其事地望着身侧五彩的鱼群,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,“也就几天而已啦。”“也就?”云咎眉心微动,指尖稍稍增了几分力,“已经六天了。”他有些不满地点了点她的额头,却被明曜轻轻握住了手腕,她低下头,认认真真地与他十指相扣,笑道:“你这样弄得我像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。”云咎也被她逗笑了,却故意压了压嘴角:“难道不是吗?”明曜忍俊不禁,踮脚在云咎额前的神印上落下浅浅的一吻,又撒娇般晃了晃他的手,小声道:“才没有。我也很想你。”若说梦境中的明曜原先还叫她自己感到陌生,可她牵着云咎的手轻轻晃动的时候,却忽然便产生了熟悉的感觉。明曜从小便喜欢扯着一些东西晃荡,刚开始是衣摆,随后是玉带、衣袖……这样想起来,其实她已经拉过云咎衣上的好些东西了。明曜望着梦中自己与云咎十指相扣的样子,不知为何竟忽然想起了当日在西崇山,云咎半蹲下身握住她脚踝的那只手。神明玉骨逸秀,五指细长停匀,薄茧不生,看着分明是秀雅文人才有的手,实际却十分有力,搭弓挥剑,无不有雷霆之势。那可是执法神握剑的手啊,此刻就这样被明曜牵在手中把玩。明曜瞧得出神,一时竟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。忽然,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羞赧的事情,瞬间红了耳朵,将双手背到了身后。待她再抬眼去看梦中的自己时,赫然发现周遭一切竟已地覆天翻。那明亮绚烂的北冥消失得无影无踪,四周又恢复了北冥惯有的空旷与黑暗,她站在那无边无际的海水中央,许久后双眼才适应了这铺天盖地的暗色。眼前最先显现的,是一个巨大的、陈旧的牢笼。那巨笼顶天立地似地伫立在黑暗中,冰冷无序的海水甚至无法穿透它的阻隔。明曜在看见那巨笼的一瞬僵硬了身躯,随后紧紧环住了自己的双臂。她确信这是她的某一段过去,但一时也说不清是百年前、五十年前,还是不久之前。对于她来说,一旦进了这巨笼,除了无休无止的痛苦与短暂频繁的沉睡,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记忆了。这是她第一次以旁观的视角看到自己在笼中的样子。真是只一无是处的禽鸟啊。她咬了咬下唇,决定掩耳盗铃般地不再看自己那副狼狈模样,哪知她刚转过头,便看见一线浅金色的光晕从远处的冰川上落下来。初时,那光芒只浅浅勾勒出冰川的轮廓,像是一笔彩墨落在了无色世界。随后,那光晕越发地扩大、晕染,将北冥由远及近地勾勒出来。与之前那个梦中不同,此刻的光芒并没有清晰地照耀出北冥万物,只如丝丝缕缕的金色蛛网,将目之所及地一切覆盖地彻底。明曜眼睁睁地看着那光芒从自己脚蔓过,极迅速地朝着巨笼而去。——金光同潮汐一道被挡在了巨笼之外。明曜心情复杂地望着眼前的场景,忽然就明白了这是她的哪一段过去。一道骤亮的金光撕裂了视野。北冥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,骤然转变为炫目不可逼视的白昼。在那浅金的光晕中,一只手握住了巨笼中心插着的鎏金箭,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它轻轻折断。光芒褪去,只剩下他指尖翻转着的断箭,而那原本被长箭刺入的地方,此刻已赫然裂开了道道细缝。男人屈指叩了叩巨笼锈迹斑斑的栅栏,漆瞳凝在笼中那蜷成一团的人影上,一字一顿地,确认般地出声:“明、曜?”巨笼的结界在话音落地的瞬间碎裂,暗流无所阻隔地冲入笼中,那蓝色的人影骤然被惊醒,双眼迷茫而无所适从地盯着他。“姨姨……”她缓缓蹙起眉,像是看不太清楚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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