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曜吸了吸鼻子,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累的缘故,得不到云咎的回应,她的眼睛又开始发酸,她双手紧紧抱着手臂,又轻声说了一句:“对不起。”云咎深吸了一口气,点墨般的眸望向她:“明曜,除了谢谢和对不起,你现在……已经不愿与我讲其他的话了吗?”明曜感到抚着她头顶的手轻轻移开,她抬头与神明沉静的漆眸对视,张了张口:“我、我……”云咎俯下身,如瀑般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,发上衣上的冷香将明曜盈盈满满地包裹,无可回避。神明望着她有些躲闪的桃花眸,望着她苍白的脸,欲言又止的神情,最后目光沉沉落在被她的小虎牙咬出一点齿痕的,饱满的唇上。鬼神神差地,他凑近,伸手揽住她的脖颈,将少女整个拥入了自己的怀中。明曜全身僵硬地被他拥抱,如同石化般愣在原地。“嗓子还疼吗?”云咎清润的声音,自她咫尺之畔传来。明曜下意识摇了摇头,半晌才涩声道:“不疼。”“以后,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。”逾矩的温暖只保持了片刻,云咎似乎很快意识到自己动作的唐突,便松开怀中的少女,像是抚摸幼宠一般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,低声道,“回西崇山,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。”神明的语气太过温柔,几乎像是诱哄,明曜感觉自己下意识就要点头,她望着他的双眼,从中看到了很深的怜惜,可除此之外,再没有其他的情愫了。那一瞬,不知为何,明曜感到自己的心脏蓦然向下一沉,失重般悬在了深渊之上。是啊,此刻的云咎还什么都不知道。他不知道自己曾经也是半魔之身,不知道天道曾因为她的身份,将她劈死在北冥,更不记得他们之间的那些情谊。他还只是将她当成西崇山的所有物,当成一个一时顽劣后,终究能回到他身边的禽鸟。“东海与北冥的事,你做得很好,”云咎接着道,“冥沧已将所有魔魂重新放入蛇骨保存,之后我会将魔魂带回北冥,并将双头蛇封印于魔渊。”他与沉默无言的她对视,清俊的脸上漾起温柔而赞许的笑:“明曜,你救了很多人,等你再长大一些,或许也会有授封正神的机会。”授封正神?她?明曜仓皇地抬起眼,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起来——不是这样的!她靠着冥沧一半的神血,靠着北冥精心的照顾,才苟活至今,勉强得到了天道的承认。在几个时辰之前,她尚义正言辞地说出那句“若天道有错,便反了天道”,而今,又怎可能乖乖接受天道的册封?云咎此刻的这些话,即便再温和可亲,落在明曜耳朵里,却不亚于惊雷疾电,令她彻底看清了彼此间横陈的天堑。他们……并不是同路之人啊。“明曜?”云咎察觉到了少女的异样,他看着她眸中逐渐荡开的水色,下意识抬手去抚她的眼尾,却被明曜侧头躲开。她被困在宫墙与神明之间的空隙中,娇小的身影几乎被他的阴影覆盖。眼前之人离她这样近,近得她几乎能听到他熟悉的心跳,她只要抬手就可以拥住他的腰,将整个人埋入他的怀抱,可他们心中的距离那样远,甚至好似超过了魔渊与西崇山之间的距离。明曜说不清,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她不再期待云咎能够理解她的所作所为。“神君,我……会和冥沧一起回北冥。”她低声道,“我也是北冥的魔族。”四周静了一刹,周遭的空气几乎瞬间冰冻,半晌,云咎道:“之后,北冥荒幕会被重新加固,没有人能够再次从魔渊出来。”“我知道。”明曜回答,“魔族在你们心中,是十恶不赦之人,逾越荒幕便罪该万死。如此说来,我与你们心中的魔族,也并无不同。”云咎缓缓蹙起眉,从她话语中捕捉到了对天道的怨憎,这是明曜在过去从未流露过的情绪:“天道认可你,是天道让我将你带离魔渊,你怎会与那些魔族相同?”可是……千年前的我,与现在的我并没有任何区别。天道并没有真正认可过我。明曜抬眸望向云咎,她沉默了一霎,并没有回答他的话,只轻声道:“神君,身为正神,若违逆天道,会如何?”云咎一怔,听出她话中别有深意,可不待他细问,明曜又猛地止住了话头,换了个其他的话题:“总之,神君既然要去北冥,明曜也该与您同路才对。”她朝云咎眨了眨眼,脸上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来:“您之前答应过,要带明曜回北冥的,您还记得的,对吗?”云咎静静地凝视了明曜许久,似是想要透过她脸上若有似无的假笑看破她的内心。他此刻看不透她的顾虑,可他能够感觉到,明曜有很多事瞒着他,而且……并不愿意与他坦诚。她对天道的怨憎,对北冥的执念……如果她不是在几次回溯中遇见了什么,仅仅在离开西崇山的这一段时间里,她没理由生出这样极端的情绪。云咎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,在明曜牵强的浅笑中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至少在他们共同前往北冥的这段路上,他还有很多机会能够一点点探清她改变的原因,也能够慢慢改变她对天道,对神族的态度。云咎是与天道休戚相关的执法神,纵然世间有太多人敬畏他、恐惧他、憎恶他,他却不希望……明曜成为其中的一员。神明伸手将明曜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,恍惚间,竟然想起她在东海渔村纷纷扬扬的荻花中亲吻他的瞬间。那时明曜望向他的目光中,是满眼的热切与纯挚。再次回望那个瞬间,他当时,好似……应该……也有一瞬的心动。眼前少女琥珀色的桃花眸,与那时荻花丛中雾蒙蒙的眸子重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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