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真界常有一力强十会的说法,意思是如果一个人灵力充盈强大,那么只要稍加练习,基本可以使出世间绝大部分基础术法。是所谓,技巧不够,蛮力来凑。如今,秦曜已经把这套招式掌握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,但为了表现出循序渐进的效果,他还是费了颇多心思。此刻,他手腕翻转,在长虹贯日的招式后,应该接一个漂亮的剑花。然而秦曜状似不经意地瞧了瞧林惊澜的身影,动作轻轻偏移,导致剑花未能顺畅衔接。他顿时面露愁苦之色,“师尊,这套剑术我还是不太能理解。”林惊澜闻言,脚尖动了动,如一朵云,缓缓走到了秦曜身后,轻轻握住了他握剑的手。他们离得是如此之近,秦曜能轻而易举地嗅到林惊澜身上的清冽雪意。秦曜不动声色地隐去了眸中的暗流,故作懵懂地跟随林惊澜的指引,流畅地使出既定的剑招。反复多次后,林惊澜感觉秦曜掌握得差不多了,于是便放开他的手,退后几步,静静看他练剑。剑风扫荡间,地上晶莹雪粒被卷起,腾空飞舞,洋洋洒洒。无暇仙修与俊美青年隔着雪雾默然对望,一双是琉璃般的漂亮眼眸,一双是锐利如狼的黑亮眼眸,四目相对间,彼此眼底都藏了难以被对方理解的不同心思。……日头渐渐西垂,由于寒山之巅毫无遮掩之物,灿烂晨曦、赤红日轮和绚丽云霞都一览无余,它们全成了林惊澜身影的背景物。林惊澜站在霞光中,仰头望了望渐暗的天色,对秦曜说:“今日,就到这里吧。”他的声音清冷如雾霭,透着一种沉稳的冷意。秦曜闻言,当即停下动作,收起自己的佩剑,学着其他人对林惊澜的恭敬,回应道:“是,师尊。”林惊澜将枝条插回树上,它很快与自己的光秃枝干重新融合起来。秦曜目送着林惊澜回归净心池,待那道身影消失在石山的拐角处,他才不舍地收回视线。在夕日欲颓的背景中,雪地中的秦曜转过身,背对着寒山,面朝着寒山外的苍翠群峰。此刻,他脸上再无那种青年修士的傲气与纯净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为魔神的冷酷与阴沉,残阳的光从他背后照下来,让他眉目笼罩在一片泛红的黑暗中。秦曜脚步轻移,再度拿出那枚通行玉佩,沿着来时的冰雪压痕,缓步朝山脚走去。净心池内,林惊澜看着眼前澄净的池水,喉咙的腥甜终于控制不住,脸色苍白如浮冰。一口鲜血呕出,水面上好似绽开了一朵朵殷红梅花。梅花一点点晕染放大,变成一团团边缘淡粉中央透明的荷花,荷花越变越大,最后融入池水,消失不见。
林惊澜手上仍残留着那一夜战斗留下的深刻伤痕,手掌擦去嘴角鲜血时,血迹顺着伤痕蔓延,描绘出一掌的纵横沟壑。远处,正在下山的秦曜脚步顿住,心中似有所感。但他没有回头。他只默默站在原地,深深呼吸了几下,仿佛是走路走累时的轻微喘息,然后就继续往山脚走去。……太上宗,清云殿。“尊上希望下月举办祭祖大典,诸位意下如何?”太上宗主李道成环视一圈道。在座的太上宗长老大多沉默着,神色肃然。随着仙门的衰颓,太上宗祭祖大典不再每三年举办一次,只有在宗门高层新人继位时才会举办。当前,太上宗内,宗主和各峰长老都无空缺,也暂无退位之意,高居寒山的仙尊却提出要举办祭祖大典,这其中的含义怎能不让人忧虑?“太快了,”无极峰长老方横眉心紧蹙,“哪怕尊上首徒再天赋异禀,估计也难以在短短一月达到堪比尊上的修为!若是强行继位,怕是……不会服众。”旁边的两位长老点了点头,表示赞同。“我等自是全力支持仙尊,但让一个修为不够的毛头小子继位,还是不太妥当。”“虽然说,秦曜此人前途无限光明,但生逢乱世,魔域虎视眈眈,又有魔主出现,他可能担不起这般沉重的责任,无法威慑四方。”“嗯,诸位所说有理。”太上宗主李道成叹息一声,再度开口,“只是,我觉得仙尊他有自己的考量,在退位之前,他肯定会留下足以威慑妖魔的方法。”在众人沉默之时,执法堂长老严正霍然起身,衣袖往后甩了一圈,沉声道:“当年仙尊也是少年即位。”他指向大殿外那处白雪覆盖的山巅,眼神复杂,“如今,他已是留仙州的镇守者。他的徒弟,未尝不可再续传奇!”段回舟站在严正旁边,略显惊愕地看了看自己的师父。在他眼中,他师父性情古板保守,从不是口出狂言的人。……在回执法堂的路上,段回舟忍不住开口:“师父,你明知惊……仙尊这样的少年天才,世间难得一见。他最近收下的这位徒弟不一定赶得上他。”严正大步流星,头也未回,“既然仙尊有退位之意,我们不应强留。”段回舟面露疑惑,仍有些不解。“唉,”严正走在山门石阶上,神色冷峻,“他不属于那个位置,早点退下来是好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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