危朝安站在雨中,扶正了木簪,回头看了一眼酒馆内还在极力声讨他方才言论的听客们,自嘲似的耸了耸肩。四百年过去了,已经这么久了啊……没想到这凡世间竟还有人记得他危朝安,只是……这仙界的事凡人怎会知晓?莫不是哪位仙友闲来无事下界帮他宣扬了一番?倒是有趣。“危朝安。”有人在背后叫了危朝安的名字。那声音沉闷,忐忑,带着三分试探。危朝安脚步一顿,下意识回头,在看到来者那熟悉的容貌时,眼底的惊讶一瞬间化为淡漠疏远的笑意,环视一圈问道:“阁下是在叫我吗?”玄霜仙尊司砚南?他怎么会在这?和记忆中的一样,司砚南一身冰蓝色霜花底纹华服,手持寒霜剑,微卷的墨发随意编弄,垂落身后。他一步一步走到危朝安面前,神情间惯有的傲气毫不遮掩,可向来冷厉的眉眼却不自知藏去了锋芒,他上下打量着危朝安,短促地笑了一声:“危朝安,我就知道你没死!”“阁下恐怕认错人了。”危朝安礼貌颔首,转身就走。他早已不是无妄仙尊,自然也就没有和昔日死对头相认的打算。“危朝安!”司砚南眉宇间微不可见地浮上些许急躁,怕人跑了,一把拽住了危朝安的胳膊,却不想直接将人拉了一个趔趄,眼底顿时露出几分疑惑。危朝安面上看不出情绪,站稳后挥开司砚南的手,漠然道:“在下已经说了,阁下认错了,这世上相像之人甚多,阁下总不至于见到一个相似的,就要攀谈一番吧?”“认错?危朝安,你就是化成灰,我也认得。”司砚南轻哼一声,根本不给危朝安继续辩驳的机会,大手一挥,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便出现在手中。下一秒,还不等司砚南松开手,那柄剑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,剑身瞬间有通透的银光流转,紧接着便化作一抹流光,没入了危朝安的身体。危朝安:“……”见此,司砚南好整以暇地看着微窘的危朝安,幽幽道:“无妄仙尊危朝安的佩剑,殒尘剑,我倒是不知,这三界之中,除了危朝安,还有谁能让殒尘剑认主。”“……”危朝安语塞,被自己的佩剑出卖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,这下子他再怎么否认也没用了。只不过……殒尘剑不是早在当年那场大战中就随他一同坠入无妄海了吗?怎么会在司砚南手上?“危朝安,既然还活着,为什么不回去?”
司砚南目光微沉,他找了危朝安足足四百年,若非今日被这酒馆里的说书声吸引来,他怕是已经决定放弃寻找了,就当那人,真的死了。“这凡间的生活可比仙界枯燥的日子有趣多了,为何要回去?”危朝安装作听不懂司砚南话中的深意,表现得倒像是真的留恋这人间烟火气。司砚南深吸一口气,蹙眉道:“那仙界的事,你也都不管了吗?”“仙界出事了?”危朝安眸光微凛,心思百转,能让司砚南亲自下界的事,定然不小,难道又与魔族有关?“没有。”司砚南一口气堵在喉咙,上不来下不去。在危朝安心里,除了三界安危,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?“没有?”危朝安面露不解,狐疑地打量着司砚南,“那你总不会是特意来寻我的?”“……”司砚南没说话,难道要他说,他找了危朝安四百年?他说不出口。危朝安没有错过司砚南那一瞬间的神态变化,顿时一噎,该不会……真的是来找他的吧?好端端的,找他做什么?“跟我回去。”司砚南不愿多说,伸手就去抓危朝安,只要危朝安回去了,一切就又是从前的样子,至于其他的,都不重要。“慢着。”危朝安侧身躲开,抬手示意对方停下,可司砚南却以为他要动手,反手一掌就朝危朝安袭来,显然是打算先打一场再说。危朝安脸色微变,习惯性地抬手接招,可下一秒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,猛地抽身错开那一击,灵活闪避,并迅速与司砚南拉开距离。“你躲什么!”司砚南低喝一声,以为危朝安一如从前那般不屑和他交手,顿时来了劲。灵力聚,寒霜起,无数微小的冰霜萦绕司砚南周身,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掠向危朝安。危朝安啧了一声,却根本没做躲避的打算,因为,他躲不开。另一边,司砚南已经做好了迎接危朝安猛烈还击的准备,却突然看到危朝安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,没有丝毫防御或是反击的打算。“危朝安你做什么!?”眼看着致命的冰霜近在咫尺,司砚南匆忙闪身出现在危朝安身旁,挥手挡去了所有攻击。霎时间,漫天霜花落下。但饶是如此,灵力的余波仍是逼得危朝安踉跄后退两步,本就苍白的面容肉眼可见地褪去血色,只是呛咳了一声,嘴角便溢出了刺目的殷红。“危朝安!”司砚南瞳孔一缩,连忙扶住危朝安,看着危朝安那蹙眉忍耐的模样,眼底满是震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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