代官山之旅的回忆,与其后惊险的事件,像被一层温润的琥珀包裹,区别着之后略显忙碌而平淡的日子。回到香港,尚且来不及多整理心绪,又或者对心底更微妙的感觉多加辨析,齐雁声和霍一的生活便切换回各自高效的频道。
霍一需要回北京,陪一陪叶正源,需要确定新的剧本大纲,而齐雁声则投入了一场早已定下的、为期三周的粤剧巡回演出。
距离,在某些时候是催生思念的温床,在另一些时候则可能成为习惯性疏远的开端。但对于霍鸣晖和霍一而言,这三周更象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静默博弈。巡演后期,她们恢复了简短的讯息往来,关乎天气,关乎餐食,关乎工作进度,语调是齐雁声一贯的从容温和,是霍一惯常的简洁克制。
那些字句背后潜藏的、自温泉氤氲水汽里滋生蔓延的黏腻,被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,仿佛那是某种需要被日光检视前妥善藏匿的私密。
然而,身体的记忆远比思维更固执。
巡演最后一场在澳门,一场戏需要大量武打动作。齐雁声虽是经验老到的文武生,常年坚持锻炼,身体状态维持得远胜同龄人,但岁月终究留下了痕迹。一个腾空翻身落地的动作,角度稍有偏差,瞬间的力道便狠狠拧在了后腰旧患处。台上灯光炽烈,锣鼓喧天,她面上依旧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,水袖翻飞,唱腔清越,每一个眼神流转都精准无误,唯有额角迅速渗出的细密冷汗,和腰椎深处传来的、尖锐的刺痛,提醒着她身体发出的抗议。
终场谢幕,掌声如雷。幕布落下,齐雁声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才维持着挺直的背脊,一步步挪回后台。助理匆忙上前,被她一个轻微的眼神制止。她不愿在人前显露丝毫疲态与脆弱,这是她数十年艺人生涯刻入骨子的习惯。
回到香港的公寓,已是深夜。松狮犬老迈,早已歇下,只在她进门时懒懒地抬了抬眼。空旷的屋子里,寂静被无限放大,腰后的痛楚也愈发清晰起来,变成一种持续不断的、酸胀的钝痛,牵掣着整个背部乃至下肢。
她泡了热水澡,贴了膏药,效果却寥寥。躺在床上,竟有些辗转难眠。并非全因疼痛,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泛感。身体深处,某些被高强度演出暂时压抑下去的东西,在寂静与不适里悄然苏醒,蠢蠢欲动。
她想起代官山夜里,霍一身上滚烫的温度,想起晨光熹微,那双年轻的手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和令人心安的技巧,揉按她因练功而时常酸痛的肩颈以及更往下的地方。
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便被齐雁声强行按捺下去。她微微蹙眉,翻了个身,试图寻个更舒适的姿势,却不慎又牵动了伤处,引得她轻轻抽了口气。
就在这时,手机屏幕亮起,是霍一的讯息。
「收工了?一切顺利?」
简短的问句,一如既往。齐雁声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顿片刻,回了两个字:「还好。」
几乎是在讯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,电话便直接打了进来。齐雁声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,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,才按下接听。
joyce?霍一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比平日似乎低沉些许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。
嗯。齐雁声应道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,咁夜仲未休息?
啱啱改完一稿,唸起你今晚最后一场。霍一顿了顿,话音里掺进一点极细微的、了然的意味,只系&039;还好&039;?
齐雁声沉默了一下。她早已习惯独自处理所有不适与困境,示弱并非她的选项。尤其是在霍一面前,某种微妙的、属于年长者的体面与矜持,让她下意识想要掩藏狼狈。但电话那头的人,似乎总能穿透一切伪装。
冇咩大事,她最终说道,语气放缓,却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疲惫,老啦,筋骨唔比后生时,有啲扭亲腰。
严唔严重?霍一的声音立刻绷紧了些,睇医生未?
睇咗,老毛病,休息几日就好。齐雁声不愿多谈这个,转而问道,你个剧本进展如何?
joyce,霍一却不容她岔开话题,声音沉静,却带着一种温柔的固执,我而家过嚟。
齐雁声一怔:而家?好夜啦,而且而且什么?而且她腰疼?而且她们之间似乎并未约定什么?这个时间点的造访,意味过于明显,也过于直接。她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、体面的理由来拒绝,或者说,心底那丝隐秘的期待,正悄然瓦解着她的抗拒。
我知道好夜。霍一的语气不容置疑,我过嚟睇下你,帮你按一下,或者有用。
这话半真半假。更深层的意图,彼此心知肚明。齐雁声握着手机,指尖微微收紧。腰间的酸胀感在此刻变得格外鲜明,而某种更深处的、潮湿的空虚感,也因这通电话、因电话那头人坚定的话语,而被骤然放大。
她轻轻吸了口气,听到自己的声音说:好。一路小心。
挂了电话,公寓里重新陷入寂静。齐雁声撑着床沿慢慢坐起身,腰部的刺痛让她动作有些迟缓。
她走到穿衣镜前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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