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多时,下人端水的端水,拿巾子的拿巾子,这样一通进进出出,便将室内气氛搅了个干净。
皇帝见时机差不多了,终于从屏风后绕了出来:“怀晏,你室内供奉的佛像当补一补漆了……”
待他转出来,话音猛地一顿,“玉容也来了。”
程念影陡然明白了方才的一切。
她赶紧起身要行礼。
皇帝失笑:“又忘了?”
程念影坐回去:“法师。”
“嗯。”皇帝慈和地笑笑,在二人对面落了座。
“设漕宪帅仓,分三司,兵不血刃瓦解兖州兵祸、于阗之乱……怀晏为我桓朝实在付出良多。有时入夜,想到他仍在忍受病痛的折磨,我便也跟着难以安眠。”皇帝说着长叹了一声。
而后,他话音一转,问程念影:“你来替我想一想,我还能如何封赏他呢?”
这是除救驾之外,程念影第一次听到旁人提起丹朔郡王的功绩。
她呆了下,哪怕不善此道,却也敏锐地知晓这个问题该是很不好答的。
程念影沉默不过片刻,皇帝已经笑了起来:“瞧我,你怎会有答案呢?”
“为他添几个美人,如何啊?”皇帝决定了让程念影来直面选择。
傅翊掀了掀眼皮,话到唇边,还是被他吞了下去。
不必急。
“怎么不回话?”一个两个都有意避开他的问题,皇帝略有不快。
程念影知道这时候丹朔郡王不能帮她。
她要自己答。
她慢慢抬起脸,神情间天真未去,她问:“不能赏我吗?”
她顿了片刻,又慢吞吞地接着道:“常说夫妻一体。赏我,便也是赏了郡王是不是?”
室内寂静。
皇帝笑了:“就那么不愿我赏赐美人给他?”
“嗯。”程念影一边答话,一边都想好若有个万一怎么杀老头跑路了。
皇帝转动掌中的佛珠:“善妒,不好。”
程念影稍作思忖,问:“您觉得我不好?”
人是皇帝亲手选的啊。皇帝目光闪烁,道:“是外间会传闻你善妒,说你的不好。”
“那倒没什么关系。”
“怎么没关系?”
程念影还是慢吞吞的,她在一边思量一边回话,但她本就年纪不大,这般也只显得符合年纪的可爱。
她道:“您和我都知晓郡王是一个怎样的好人,但外间一样会说他不好。可见……外人的嘴,是堵不住的。若因畏惧外人如何说,便违了本心,不好。”
室内彻底静寂下来。
皇帝转动佛珠的动作一点点变快。
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……终于,他收住动作,起身笑道:“对,若因畏惧外人如何说,便违了本心,不好。不好。”
他冲程念影招了招手:“来,你过来,跟我去瞧瞧。”
“瞧什么?”
“府中的宫人失了体统,竟不知主仆之分,他们在受罚。你去瞧瞧,便不会再被气得哭了。”
皇帝还没忘记交代傅翊,“怀晏,你就好生歇着吧。”
傅翊心下暗笑,颔首倚了回去:“是。”
程念影便跟着皇帝一步步下了楼,穿过几道门,来到了另一处院子。
院中太监手执拂尘,涂白的脸垮着。
没有惨叫。
只有棍棒重重在皮肉上的动静,以及那沉闷的痛苦的哼声。
唯一没有挨杖责的便是木荷。
木荷跪在一旁,脸比上次见了死尸还要白。见皇帝露面,她立即叩了头:“都是奴婢的过错。”
所有人都在挨罚,独她没有。这比她挨罚还可怕。
除非……除非她摇身一变,成为郡王的侧室。
但陛下会这样做吗?
木荷小心地抬起头,掩去眼底隐约的希冀。
“连伺候人的差事都办不好,实在叫人失望。”皇帝摇头,“既然这样粗手粗脚,都罚入浣衣局吧。”
不可能一个不留……
木荷念头刚动。
就听见皇帝接着道:“木荷,也当罚。去尚食局帮工吧。”
尚食局,自然是在宫中。
也就是说……他们所有人,一个都不能再留在郡王府上了!
木荷骤然受此打击,浑身颤抖。这不仅仅是意味着,她所倾慕的将离她远去。陛下这样的退步,更意味着,他们令陛下极为不满,搞砸了陛下从前的嘱托。
回宫后……才是真正的折磨。
不!不!!!
木荷甚至不明白,为何这样突然地就败了。
“陛下,府上的事务……”她颤抖着试图出声。
皇帝扫她一眼,没有理会。
皇帝很失望。
他试图为她搭起阶梯,奈何她接不住。
“见他们挨罚,害怕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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