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见到傅翊的面,楚珍都有些受宠若惊。
对方没有坐在肩辇上,投来目光时也非是高高在上的模样。
男人身穿雪青色的常服,头戴以玉饰的幞头,姿态放松。
楚珍在他跟前,都不自觉地抚了抚鬓边的发丝,若有一丝狼狈,在丹朔郡王这般人物跟前,都难免生出自惭形秽之心。
傅翊此时一手把玩着一只玉蟾,一边缓声道:“玉容近来病了。”
“病了?”楚珍掐了下掌心。
难道是露了什么纰漏?被看管起来了?
“那今日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她?”楚珍心下紧绷,面上却竭力松弛。
她自以为掩饰极好,但都落入了傅翊眼中。
傅翊淡笑道:“岂有母亲见不到女儿面的道理?何况她近日正念着侯夫人。侯夫人此时安抚安抚她,也免得她病中难受,正是最好不过了。”
楚珍的心情经历了一个巨大起伏,她轻松地笑出声:“我也想她。”
“嗯,你们母女叙话。”傅翊看向了秦玉翎,“弟弟不如跟我去吃茶吧。”
秦玉翎涨红了脸:“是,是。”
他连忙跟上傅翊。
傅翊往前走,旁人自然躬身相送。
只是没走几步,他突地回了下头,看着楚珍身旁的丫鬟道:“这丫鬟有些笨手笨脚。”
楚珍忙拉了一把那丫鬟,跟着躬身道:“想是惦念着玉容病了的事,便显迟钝了。”
“嗯。”傅翊云淡风轻地应了声,也不多问,更不多看,就这样跨步走了出去。
待他一走,后面的人才松了口气。
楚珍都禁不住道:“明明脾气极好……大抵这便是手握权利带来的威势吧。”
她说着,朝身边人看了一眼。
“夫人!”
楚珍听见了邹妈妈的声音。
她抬眼望去。
便见程念影由人扶着进了门。
多日不见……楚珍目光恍惚了一瞬。
好大的差距!
跟前少女越发像是自幼被娇养起来的贵女了,那珠翠满头,甚是炫目。
楚珍呼吸顿了顿,收拾起心情,上去便要抱程念影。
程念影却抬手将她抵住了。
楚珍神情一僵。
程念影跨进门,无比自然地在主位坐下,道:“身上有些脏。”
楚珍却不大信她这话,她再度收拾了心情,转身来到程念影下首落座:“娘有许多话想和你说……”
程念影很是知情识趣,当即点着头屏退了左右,只留了一个邹妈妈在。
楚珍将她种种举止收入眼中,心情更加凝重。
她已做习惯了郡王妃了。
楚珍吐了口气,再抬头时,眼圈儿已经红了:“怎么病了?是不是这些日子太辛苦了?你晚上可睡得好觉?吃饭可能下咽?”
“娘实在……实在不忍你如此了。”
楚珍深吸一口气,仿佛做了极难的决定:“换回来吧!”
换回可好?
听见这句话,邹妈妈先脑中“嗡”一声炸开了。
“不、不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?”楚珍当时便朝她看了过去,眼底隐隐透出一丝冷光。
在她看来,邹妈妈是不敢如此表态的,恐怕是得了授意。
邹妈妈一个大喘气儿,攥住了程念影的小臂,如此从中汲取到了力量。
于是重新开口:“夫人,此事、此事万不能这样莽撞……夫人不知,那丹朔郡王慧眼如炬,近日我们在府中过的都是谨小慎微的日子,生怕被抓到一点错处。”
邹妈妈连忙又补了一句:“须从长计议。”
而不是我一定要拦着啊!
楚珍将目光转回来,看着程念影问:“你觉得呢?娘听你的。”
程念影先问:“我那个……‘姐姐’呢?她可还好?”
楚珍听出了她称呼时的别扭,只装作没发现这等细节,打起精神笑道:“多亏你,她……”
楚珍话没说完。
她身后的丫鬟接了声:“我很好。”
那声音急促,还带着些哽咽。
楚珍停顿片刻,抓住丫鬟的手腕,低声道:“她……”
楚珍这次话还是没能说完。
程念影站起来,一手搭在了丫鬟的脸侧,细细摸索,摸到了突出来的皮肤接缝。
“易容了?”程念影问。
楚珍终于接上了话:“是,特地请了民间八门的师傅。”
所谓八门,便是指惊、疲、飘、册、风、火、爵、要,乃是江湖上混饭吃的八大手段。
其中有测字算命的,杂耍赌博的,四处做游医的,还有制假骗人的……
程念影过去见得多。
可以说,给秦玉容易容的,手段稍显粗糙,接缝接得不大漂亮。
“娘是这样想的。
精彩书屋